古来兄弟相亲相爱相知相念之乐,未见有过“二苏”(苏轼、苏辙)者。特别是比起曹丕与曹植、鲁迅与周作人来,这种优势更明显。翻看一下他们的诗词文集,很大一部分是两人的互答之作。子瞻几乎每到一个任所就要给子由寄信赠诗,晚年被贬谪时更甚,而子由也常有回作。
苏轼兄弟二人从小在一起读书,苏辙小时候就向其兄苏轼学习,未曾有一日相离。子由在写作上也尽量学习其兄,文风亦颇见相似之处。
兄弟之间的调侃亦颇为有趣。例如,苏轼早年从刘巨门下读书时,夏日在学舍与同窗陈建用、杨尧咨、乃弟苏辙做大雨联句。陈建用曰“庭松偃盖如醉”,杨尧咨曰“夏雨新凉似秋”,苏轼对曰“有客高吟拥鼻”,最后苏辙对曰“无人共吃馒头”。众皆倾倒。
苏轼与苏辙是同科进士,同年步入仕途。两人的思想大致相同,在变法斗争同进退,晚年又同样被贬到南方的蛮荒地带。苏轼文人气十足、个性鲜明、不合时宜、不拘小节、旷达洒脱;苏辙则与他形成明显的互补,性格沉稳内敛不外露,人情世故高苏轼一筹,常常给予兄长以忠告,所以他的仕途相对平坦一些。
公元1061年苏轼任凤翔府判官,苏辙将他送至郑州。这是兄弟第一次分手。子由登上高处,眺望着哥哥的乌帽随山坡的起伏而忽隐忽现的情形,顿时生出悲悯和忧伤。
苏轼在杭州3年任期届满后,即请调至密州,因当时苏辙正任职济南,两地都在山东,相距不远。公元1076年中秋之夜,子瞻由于怀念子由,而发出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”的愿望(即著名的《水调歌头》一词)。
“乌台诗案”期间,苏轼罹祸,苏辙欲学汉代淳于缇萦救父的典故,愿免一身官职,为兄赎罪,最后同遭惩治,被贬为监筠州盐酒税务。苏轼出狱以后,苏辙前去接狱,特捂其嘴,以示三缄其口。元佑年间,子由升为尚书右丞;子瞻又遭人排挤,乞求外任。子由连上4札,亦乞外任。
苏轼在读到唐代诗人韦应物的诗句“宁知风雪夜,复此对床眠”后,感触很深,便与苏辙约定“夜雨对床”。后来两人在互答诗中不断提起。如苏轼曾说:“君知此意不可忘,慎勿苦爱职。”在《绝命诗两首寄子由》中又说:“与君世世为兄弟,更结来世未了因。”
但这种心愿一直未能实现。苏辙曾说:“昔余少年,从子瞻游,有山可登,有水可浮,子瞻未始不蹇裳先之。”幼时“游戏图书,寤寐其中,早余二人,要始是终”。“平足之爱,平生一人。”“自信老兄怜弱弟,岂关天下无良朋。”在《东坡墓志铭》上说:“扶我则兄,诲我则师。”苏轼亦在写给好友李常的一首诗中说:“嗟余寡兄弟,四海一子由。”“吾少知子由,天资和且清。岂是吾兄弟,更是贤友生。”还常常说他实不如苏辙,“至今天下士,去莫如子由。”
公元1097年,苏轼被贬谪于海南儋州,苏辙被贬谪于广东雷州。农历5月11日,兄弟二人相遇于广西藤州,苏辙送苏轼出海,6月11日诀别于海滨。苏轼作诗云:“劝我师渊明,力薄且为己。微疴坐杯酌,止酒则瘳矣。”这是苏氏兄弟的最后一次面别。其后直至子瞻病卒于常州,他们再无缘相见。子瞻卒前亦以不见子由为大憾。
另据宋人笔记所载,苏轼病逝后,“二苏两房大小近百余口聚居。”
苏东坡大学士正因为一生中有尊父苏老泉、贤弟苏子由、爱子苏过与苏迈、亦友亦师欧阳修、亦友亦徒“苏门四学士”、佛门挚友佛印、红颜知己朝云……他这个巨人才不会孤独飘渺,他的人格才如此仰之弥高、钻之弥坚。而他们也成就了苏轼的一些人格魅力,成就了一些光辉的文学经典。
谁说亲兄弟之间必有一争?谁说文人必定相轻?请看苏轼与苏辙兄弟情谊之深厚,世所罕见。他们是兄弟,是师生,是诗词唱和的良友,是上荣辱与共的伙伴,是精神上相互勉励安慰的知己,他们很好地诠释了中国古代孝悌文化中的“悌”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