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红楼梦》与《金瓶梅》的不同之处在于,情字的存在。情,说大也大,说小就小,其实是精神恋爱的象征。与物质恋爱、肉体恋爱相比,精神恋爱更为奢侈,更难以遇到而求得。清官难断家务事,而四大名著中,《红楼梦》独特地描绘了繁复的家务琐事。
从拜年过节到婚丧嫁娶,再到生日烧香和还愿,每个细节都反映出家庭生活的忙碌与纷扰。在表面上看似琴棋书画诗酒花,但暗地里依然是柴米油盐酱醋茶,一日三餐变换着吃法,弹唱着家长里短。而这正是人为财死、鸟为食亡的大道理,即使荣华富贵,也不过是一场梦。
因此,即便是清官也难以断定《红楼梦》,何况读者们?本书养活了多少红学家的思考,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本难念的经,有的人把别人的经看作自己的,从而误解自己;有的人则能从自身看出天下,这种眼界深远,却又令人敬佩。
每个家庭都有一个不易忘记的故事,而贾府的情形更是如此。这不仅因为其庞大,还因为牵涉到的许多小家庭,以及隐隐约约连接着天下的关系。天下人都羡慕贾府辉煌的一面,同时也期待看到它笑话的一刻。曹雪芹通过写作,让这些难以忘怀的事情被讲述出来,并且将荣宁二府以及其他四大家族的情感纠葛一一描绘完毕。
在《红楼梦》中,不仅有物质上的劳累,还有精神上的追求,最重要的是情感上的波折和磨练。在这个世界里,没有一个人简单,无论是在算计利益还是计算感情,都有人想办法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。但最终,他们往往陷入了恶性循环,无法摆脱困境。
王熙凤是个精明强干的人,她用智慧去算计一切;林黛玉则柔弱无力,她却能够用一种特别的心思来计算感情;薛宝钗既会把利益当成情感去处理,又能将情感视作利益来衡量。她们各自拥有自己的方式,用来应对这个充满挑战和诱惑的地球。而有些人甚至在努力算计时,将自己也卷进去了,那就是所谓“机关算尽太聪明,反误了卿卿性命”。
《红楼梦》讲述的是“聪明反被聪明误”的故事,其中贾府里的许多聪明人互相较劲,为三瓜俩枣争斗不息,把智慧发挥到了极致,有些人装傻卖傻,有些人纯真可爱,只因他们没有像周围那些机灵鬼那样精打细磨,所以显得格外珍贵。当他们共同度过了一段时间后,他们彼此之间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情谊,这份情谊让他们成为彼此唯一真正理解对方的人,使得他们成为世间少有的那几对真正幸福的情侣。
第六十六回借兴儿之口给贾宝玉画了一幅肖像:“我们家从祖宗直到二爷谁不是寒窗十载偏他不喜读书”成天疯疯癫癫地说的话,不懂也不知干的事,对外界来说,他模样俊雅,看似聪敏然而实际上内心混乱。一句话也说不清楚,看起来很奇怪,就是这样一个人才让外界认为他很神秘。他总是在跟世人的两样,与子莫过于母一样好奇怪。这正如脂砚斋评贾宝玉:“故王夫人云,他行事总是与世人两样的。”
宝黛二人虽然看似笨拙但其实非常了解对方,他们重视感情轻视利益,就像是犯糊涂一样,但这种糊涂确实值得尊敬,因为它背离了绝大多数人的选择,他们为了将一腔热血倾注出去而毫无怨言,就像占到了什么巨大的便宜似的,而且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份关于另一半的心跳。如果谈及做亏心事或许会觉得痛苦,但是对于宝黛二人来说,如果必须选择,那么痛苦也是值得接受的一个代价,因为这意味着曾经美好的瞬间永远不会消逝,它们成了过去不可改变的事实,是一种高尚的情感,是一种超越凡人的奉献,是一种生命中的浪漫探索,是那种即使你知道错了,你仍要坚持下去的事业,也是一个足够珍贵的事情,在众生的海洋中闪耀光芒——尽管你们可能只是一片叶子或者是一朵花。但如果你的存在足以引起人们注意,那么你就是整个森林或山脉中的星辰。你可以是不受欢迎的小人物,但只要你的行为触动了某些人的心弦,你就是那个星辰,你就拥有力量。你是否愿意承担这样的责任?是否愿意承担这样的勇气?
尤三姐柳湘莲的一段悲剧生死之缘,在侯门公馆里虽不足挂齿,却在民间传颂,如同尤三姐临终前托梦给柳湘莲:“妾痴情待君五年矣。不期君果冷心冷面,妾以死报此痴情”,这是赤诚之词,此时她已然意识到自己的痴迷不过尔尔,对方早已失去了对她的信任,她只是希望自己能得到回应证明曾经真挚的情愫并未白费。她最后说出的“我只恨我不能再见君一次”,正如她生前的誓言一般,以死亡告终,以死亡作为最后一次见面的方式。
脂砚斋评论尤三姐柳湘莲悲剧结局时指出:余叹世人不识 情 字,常把淫字当作情字,殊不知淫里无 情 , 情 里 无 淫 ,淫必伤 情 , 情 必戒淫,将 生 为 情 人 死 为 情 鬼 的 深 意蕴透露出来。此乃 一篇尽情文字!再看他书,则全 是 淫 不 是 感 了。这意味着所有关于男女私密生活、艳遇等内容,只剩下空洞残缺,而真正的情感故事已经消散殆尽,只留下空壳化石般冰冷乏味的地方。